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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落实八小时工作制的益处

本文是本人关于落实八小时工作制意义的一点浅薄理解。

先讲点题外话。

资本主义语境下对劳动的异化

劳动塑造人类,人类文明因劳动而璀璨。在原始劳动中,人类发挥聪明才智,改进工具、优化流程、提高效率,一步一步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打猎是劳动,采集是劳动,圈养是劳动,缝纫也是劳动……那时的劳动强度同人口数量息息相关,可以说,由于经常需要和猎物玩追赶游戏,以及在树林里爬上爬下,人类的健康状况还可以,只是有些靠天吃饭。彼时人类自给自足,虽寡而均,整个社会较为平等。后来迈入了农业社会,人类对于食物的掌控力增强了,产物也增高了,但相应的,要供养的人口也增多了,出现了脱产者,不事农务,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能恬居管理者的位置。简而言之,尽管生产力进步了,但是最主要的、通过劳动产出价值的人群,是否获得了最多的益处,这一点是存疑的。倘若农民获得的待遇足够公平,则根本不可能发生农民起义这种事。

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剥削变得更加隐蔽。劳动力成为了商品,而如果劳动力足够多,作为商品互相竞争,其价格便低廉,何哉?这个活,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不干,就得饿死,你是干,还是不干?培养劳动力的成本由国家,或者说全体人民来承担,而用工方却可以用低于劳动力实际产出价值的价格来雇佣他们,由此获得的收益尽数归自己,还沾沾自喜认为是自己智慧非凡。没有充足的劳动力供应,你拿头扩大生产?没有独立主权国家无微不至的保护,你拿头和已经成型的跨国公司竞争?没有方便快捷的公铁路网、建设完备的互联网,你拿头跟合作伙伴谈生意?你口袋里的钱都是你的个人能力成果?醒醒吧,别活在梦里了!

在资本主义语境下,人类的本能——劳动,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种东西,即,只有能为资本创造利润的行为才算是有效的劳动,否则便没有任何价值。或者说得通俗一点,能赚钱的才是劳动。事实上任何一元评价体系都会造成异化,而这种异化所带来的危害往往是隐性的、长期的。比如,高考指挥棒就把学习给异化了。只有看能提高高考成绩的书、做能提高高考成绩的题,才算学习;其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多余,打球是多余,和同学正常交往是多余,看课外书是多余,听喜爱的歌手的作品是多余。它们甚至成为无能师长的替罪羊——最早可能是小说,后来是歌星,再后来是电子游戏。替罪羊在变,但是替罪羊一直存在,一切外部因素都可以是学生成绩不佳的罪魁祸首。资本的目标就是滚雪球,把钱变成更多的钱,你能让资本增殖,你就是有价值的人,反之,就对资本没有用。而资本一直试图通过各路喉舌让自己代表社会,代表全人类的共识,进而令人产生一种「不赚钱即无用」之错觉。

这种错觉是殆害无穷的:理想主义者被嗤之以鼻,高道德要求的职业从业者陷入迷茫。事实上,它在消解着社会主义国家的立国根基——将追求人全面自由发展的道德本位偷换成金本位。

法治还是德治?

曾经我将法律、法治视为包治百病的良药,浅薄地认为,只要法律足够细致,就能解决一切矛盾,给一切社会活动设置准绳。

我们不妨退一万步假设,法律已经规定了社会的方方面面、非常完备了,任何情况都能在法条里边找到对应的判决,但还是存在一个问题,执行的问题。只要最终需要由人来落实,那么落实的结果,就仍然受制于人。除非评判和执行者是毫无感情、毫无偏颇的人工智能,否则,法律是完全可以变成一纸空文的。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如果法律条文同统治阶级意志相悖,那么它一定是糊弄被统治阶级的、粉饰太平的西贝货,拿来擦屁股都嫌硬的那种。我们不妨说,「法治」仍然依托于「人治」,如果人不行,再好的法律也无用武之地;相反,如果人行,则没有法律,一样能井然有序。

人怎么行?唯其修身立德是也。什么德?社会主义道德。有的人将封建社会道德这种糟粕玩意儿当成宝贝捧到现在,显然是不合时宜。道德同样具有阶级性,一个现代社会的无产阶级倘若坚持封建社会地主阶级的道德,势必牛头不对马嘴,令人嗤笑。然而现状是,我国历史源远流长,地区发展自是存在不平衡性,对应的道德阶段也不可能脱离经济基础而存在,故而封建道德在某些局部地区成为主流,并非不可思议。对于这类区域,当务之急,是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搭配资本主义道德将封建糟粕残余彻底清除,同时拉动地区经济水平,彻底消除封建思想的存在土壤,为过渡到社会主义道德打下基础。

进入社会主义道德成为主流的阶段后,人人心中皆有一杆秤,则进入了大自由的境地。

保护弱者是社会主义社会的职责所在

人的禀赋是有差异的,这一点无需质疑。在「自控」这方面自然亦复如是。有的老烟民戒烟说戒就戒了,而有的却始终停不下来,这便是自控力的差距。利用人的自控弱点,就能把「非刚需」转变为其「刚需」,进而成为你的长期饭票。

在资本主义体系下,一切都是市场行为,只要你能通过「合法」的途径把别人口袋里的钱变成自己的,就无可指摘。于是烟酒广告大张旗鼓,鼓动人们尝试和消费。而一旦成瘾,你就不再能轻易脱离,每个月总要固定有一部分钱交给他们,这,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赚钱。同理,赌博,无数人赌到倾家荡产,仍然乐此不疲,但任何有一定学识的人其实都能看穿在赌场中参与赌博最后会沦落到何种下场,只不过赌博所带来的精神刺激令赌徒无法割舍而已。类似于赌博的,还有概率性抽卡机制,一分钱一分货,确实无聊,增加一些随机性,就能让玩家更兴奋,从而赚取更多的利益,然而回头想想,买断制的 3A 大作几百块,可能还没有某些游戏氪一单(648)来得贵。人的感官真是不可靠啊。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法律没有照顾到的地带,乃至于照顾了但不够周到的地带,始终上演着「强者剥削弱者」的戏码,这里的强弱肯定不是指肉体力量,而是谁因为人性弱点付出代价,谁利用人性弱点赚取不义之财。美、加的毒品合法化就是最好的例证——毒品来钱实在太快,又无法禁绝,于是政府眼红这笔收益,开始和毒枭抢生意,甚至有合法毒品店铺因为运营成本高而经营状况不佳的魔幻现实。

现实就是,对于这些毒害,个人的抵御力量是比较弱小的。谁都知道香烟殆害无穷,但在一些聚会上,仍然有人递。《柳叶刀》已经指出酒精是一级致癌物,但酒桌文化依然屡禁不绝,当然了,醉驾入刑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进步,希望能够加大力度。

综上,社会主义国家机器应当以宣传乃至立法的手段,保护弱小的个人免受烟、酒、996 等的侵害。这看似是减少了个人的选择,侵犯了个人选择的自由,但问题是,在这个看似众人都在自由作出选择的领域内,剥削者享有更大的自由,被剥削者的自由只在未入彀前拥有,这并不平等。我始终认为,人与人应享有平等的自由,而不可允许强者的自由凌驾于弱者的自由。

把八小时工作制落到实处

类似于香烟带来的收益短期可视,而带来的长期损害则不易察觉;落实八小时工作制则是隐性收益甚众而不显,短期利益的损失却容易被感知。早在 1866 年,第一国际日内瓦代表大会就提出了「八小时工作,八小时自己支配,八小时休息」的口号,下面我来谈谈它有什么隐性收益,以及,它为什么那么重要。

八小时工作制与就业

尽管最高法已经认定 996 是违法,但现实是,违法加班现象仍然屡见不鲜。这种情况,我们不妨说是,「把男人当畜生用,把女人当男人用」。于是两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岗位数量凭空缩水。而用人单位还很困惑,怎么招不到人呢?事实上,他们要招的不是人,而是牛马,牛马不需要社交,牛马不需要休息,牛马不需要生育。所以,可能成为理应得到保护和优待的孕妇的女人,不符合用人单位对牛马的要求,自然不能入他们的法眼。要知道,建国那会儿,「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干得和男同志一样好,社会地位空前提高;但是在资本主义视角下,她们不是合格的牛马,她们不配拥有工作,是资本,把女人变成了不能自食其力的附属品,而不是某些人所虚构出来的所谓「男权社会」。

所以诡异的现象出现了,用人单位找不到牛马——缺人。求职者找不到正常的岗位——无业。怪有趣的。但限制加班,需要所有人达成共识并且广泛地执行,否则,面对无下限的竞争,守法公司仍然有极大的倒闭风险。在彻底执行八小时工作制后,原本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钱的劳动者工资肯定会下滑,但是他们有时间消费了。原本没有工作的人有了工作,便有了消费的能力。于是消费能力增强了,各行各业的商品肯定会卖得更好,业绩注定得到提高,于是大家的钱又变多了……钱本身只是数字,它的价值体现在流转中,流转越多越快,对经济的促进作用越大;如果不流动,那就是死钱,和废纸没什么区别(从社会整体视角来看)。

八小时工作制与政治

一个被 996 乃至 007 折磨得身心俱疲的人,连为爱鼓掌的精力都欠奉,又哪里有心情去关注政治生活?

所以谁在关心政治生活?谁在参与政治生活?肯定不是被剥削压迫的打工人,而是食利阶级。而这样一帮人影响政治又会进一步劣化打工人的生存环境。所以如果要让打工人发声,首先要保护打工人的时间和精力。

打工人有时间关心时事,打工人有时间深入参与选举等活动,对于社会的益处是不可估量的。打工人真正创造了价值,打工人是沉默的大多数,打工人是国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当打工人能够发出声音,真正愿意为人民服务的同志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而想要作威作福的家伙只会觉得吵闹。但国家要前进,肯定不能靠后者,不是吗?

八小时工作制与家庭

不会有人在意牛马的心情和意见,牛马对女性不具有吸引力,牛马没有自我,牛马只是工具。资本把人变成牛马,阻断了家庭成立的第一步。

假设你的爸爸是牛马,总是加班,晚上作业做完睡觉去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可能只有早上才能匆匆见上一面。你不会知道他年轻时候也给女孩儿写过情书,你也不会知道他因为淘气被老师叫出去发展,你没有机会了解他曾经是跟你一样的、朝气蓬勃的少年。你们相对无言,你不觉得父亲的形象光辉伟岸,他没有机会向你表达他对你的爱,他也没有机会向你展示他美好的品德,他更没有机会成为你的好榜样,他只是牛马,一个被老板指责、被妻子埋怨的牛马,可能你也要责怪他为什么不多陪陪你,可他是牛马,他没有办法,他要赚钱养家。

当一个沉稳、担当的父亲形象从家庭中消失以后,家庭内就需要生成某种代偿机制。孩子为了弥补父亲的缺位,可能会转而倾向于否定父亲存在的意义——这种危害的影响是深远的,且不是即时的,这会产生大量的家庭问题,以及存在心理缺陷的年轻一代。这样一代人走入婚姻生活会发生怎样的悲剧我已经不敢想象了,但愿我是在危言耸听。

知乎上曾有人说,八小时工作制落实后会变得「正常」。父母下班以后有时间去接娃,有时间聚在一起吃完饭,有时间一起出游。无数个小家构成了中国这个大家,小家不稳,大家何成!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根本无需我多言,和谐的家庭氛围对未成年人成长的重要性也是显而易见。为了我们的未来,肤浅一点说为了生育率,违法的加班制度是必须要被打倒的。

八小时工作制与创造

人类天生就有创造的冲动,只不过,不能赚钱的创造被视为「玩物丧志」。然而,许多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造物都是个人业余兴趣爱好的产物,一个比较近的典例就是 Bilibili UP 主 稚晖君。更何况很多人所从事的职业并不是他们最喜欢的,工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能产出什么有创造力的成果呢?

如果在此基础上,还要压缩雇员的业余时间,其就更不可能完成自我实现,去创造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了。也正因为发明创造自己喜欢的小东西的代价是如此高昂,人们更倾向于保守和封闭,这对于开源精神亦是一大不利因素。

当人有了空闲去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时,一方面,其为了完成工作任务,又有了足够的调剂,会倾向于提高效率,而非磨洋工;另一方面,从更广的范围来看,人们的创造,以及愿意免费分享给他人的精神产品会增多,这对整个社会也有促进作用。人们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增多以后,就会倾向于更加大方和宽容,更愿意向他人伸出援手而不求回报,社会风气也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和谐。毫无疑问,八小时工作制,是向人自由全面发展踏出的重要一步。而当更多机械、低端的工作得以交给机器人以后,广大的劳动力不应成为失业的社会冗余,而是应该获益于生产力的解放,去从事更有创造性的事业,但若是先进生产力不掌握在无产阶级手中,这个方向很可能是空中楼阁。

具体应该怎么做?

躺平。

在八小时工作制的重要性尚未得到广泛共识的今天,个人力量反抗资本的力量是低微的,我们的武器目前只有「非暴力不合作」。具体操作方法不多言,读者自己领悟就可以了。

躺平是对资本、对剥削者的。如果你认为你的事业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福祉有益,而且你也觉得从中实现了自我价值,那么请尽情奋斗,因为这是真正的劳动,它是无上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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