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近期,兴之所至,自南往北行,游 法喜讲寺。因为穿过了一条较长的雪峰梅灵隧道,而法喜寺就在隧道出口不远处,我不禁想,在 2000 年 1 月隧道打通前1,法喜寺这上天竺那就是最高处,也是到了尽头了,它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三面环山处,不枉「上天竺」之名。
法喜寺历史悠久,建于后晋天福四年(939),僧道翊在白云峰下结庐,为上天竺开山祖师。清乾隆时赐名「法喜寺」2。故而入口处有「晋代古刹」题字:
法喜寺历经多次修缮,现寺规模为三天竺之冠。其妙处在于,若不进去看,便不知其真正规模,只有进去一探究竟,才能发现人们在深山里整了这么大一个活,而在外面的公路上是完全察觉不到的。它的规模不仅在于占地面积,还在于高低落差、寺内设施,以及当下的扩建工程——大悲塔,塔甚宏伟,高七层,如下图:
该塔的中标价格为 24741551 元3,可见法喜寺的经济实力还是很雄厚的。
我挑了个好时候,寺内人不多,去往各处都很顺畅。你可能会问我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为什么要去。一来是因为寺庙多处于深山名胜中,环境清幽,符合文人「隐逸」思想的需要;二来是因为,以纯艺术、纯欣赏的眼光游览宗教场所,在心里称颂劳动人民的伟大,也是我认定的一种无神论者的仪式。和跪拜在佛像面前的信徒一样,我也在做我的礼拜,无非是信仰不同而已。
寺内细节
就我的经验来看,一般小寺到大雄宝殿就已是最高的尽头了,但法喜寺不一样。从山门牌坊入,过广场,先是供奉弥勒和韦陀的「天王殿」,而后是供奉观音的「圆通宝殿」,之后才是「大雄宝殿」。但当我绕到佛像背后时,却发现有一面刻着浮雕的高墙,可以拾阶而上。好奇所致,我便上去一看——竟然是一座「藏经楼」:
我看到这个还觉得挺开心,因为这说明寺庙将知识置于佛像之上,这个象征意味很好。但我发现我想错了,它上面还有一个殿,富丽堂皇的,叫「毗卢殿」。这个词儿一看就很印度,那我可就要去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居于大雄宝殿供奉的释迦牟尼之上。进去一看,嚯,牛逼,一尊主佛,估计是毗卢遮那佛,佛身前还有俩小的白玉塑像,最前面的是观音像。而殿内墙壁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小佛像,佛像下面还会写上赞助人,这和千年以前的石窟寺的布局没有本质不同,还是老一套。
介绍到这里,我不禁有一个疑问,一个中国人,去参拜印度来的神明,真的能获得好处么?难道这就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作为印度的神明,它已经不再庇佑印度人了,印度人也早已放弃了佛教,而是普遍信仰印度教。应该说,当前世界上佛教比较兴盛的国家,中国绝对为其翘楚。当然了,从本质来讲,佛教团体其实和孔子及其弟子差不多,讲师因其个人魅力,收拢了一批弟子,从而产生了影响力,但讲师并未处于使人顶礼膜拜的地位。况乎佛教是以「不分高低贵贱人人平等」起家的(与印度教对立),只是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变质、适应上层人士的需要(其实就是被印度教污染),背叛了其本质。而吃素等一些清规戒律,更是传入中国以后才有的东西——佛教徒在印度时,接受施舍,自然是施主施舍什么就吃什么,哪有这么讲究。了解历史,可以祛魅,我们其实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佛教的发展也有其历史规律,也不能脱离社会总体的经济基础,不能脱离客观条件的制约。没有方便的交通,哪里来的资源修这么宏伟的大殿?
中国文化有一点好,就是务实。对于统治阶级来说,如果佛教利大于弊,就允许其存在。比如北魏初期,将之树立为国教,这也是有其历史背景渊源所在的,而非凭空的拍脑袋决定。当时长江以北各族杂居,文化、信仰形势混乱,统治者需要能将大多数国民都团结在一起,共同相信的「故事」,这和「国家」的产生如出一辙——你看印度那么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民族多、语言多、缺乏统一相信的纽带,故而一盘散沙。
但是,对于统治者来说,佛教究其根本只是工具,工具不好用,岂有不扔的道理?于是历史告诉我们有「三武一宗」灭佛事件4。
正如「乞丐的多少由皇帝决定」,信徒的多少也是由世俗生活的美满程度所决定。故而无神论者应当以积极的姿态参与社会建设,构建更加美好的现实世界,使民众无需将希望寄托于「来世」,削减宗教存续的土壤,此乃正道。
劳动人民与异己力量
自毗卢殿出,寻卫生间,见一大片铁皮房子:
原来是职工宿舍。无怪乎我感觉寺庙不少地方看起来很「新」,审美上是比较高级的,游廊的柱、顶都是素雅的木色,雕工也很精美,但是颜色可能有点太浅了,视觉上和其他建筑不是特别搭配。大量石材也是闪闪发亮的浅色,没有历史的沧桑感。那么这些新增的了不起的建筑,毫无疑问就是住在橙色铁皮房子里的工人同志的劳动成果了,我必须要赞一句——真了不起!
事实上,宿舍区还不止这一片,沿着曲径通幽的西侧游步道往下,还能见到一批铁皮的宿舍区,不难知晓它应该同上文提到的「大悲塔」相关。此外,游步道还通向篮球场、乒乓球室。
建设资金是从何而来?从善男信女的荷包中来。宗教场所就是这样逐渐壮大着,尽管它给予人以慰藉,但它不解决现实的问题,而到了一定程度,它甚至会凌驾于民众之上,有如「什一税」5「赎罪券」6。而这股最终压迫民众的异己力量,是由民众自己一点一滴供养长大的,这不是既可悲又可笑吗?
同样地,马克思指出:
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
这一事实无非是表明,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劳动的产品是固定在某个对象中的、物化的劳动,这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现实化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在国民经济学假定的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的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这种异己力量是抽象的,它的压迫效果作用于人身上需要媒介。在私有制体系下,资方很容易成为异己力量的奴隶,为了壮大它而蝇营狗苟。则,如果要打补丁,我的建议是削弱「超人」出现的可能性。「超人」指的是资源和手段超越普通老百姓的人,往大了说,包括像马云、许家印、柳传志这样,身家庞大的资方成员,这类人,如果不能信守「先富带后富」的承诺(当然现世的普遍状况也表明了这一美好设想的破产),其破坏力是无与伦比的;往小了说,街道办主任、村委书记,掌握一定权限,也是需要被监督的对象。
蚂蚁金服上市,如果成功,绝对能够复制一次美国的经济危机,造成中国无数家庭的深重苦难;许家印已经被逮捕,我们可以看看公安机关能挖出来多少有趣的故事;柳传志年薪数千万7,这些都是不正常的。他们一旦有了足够的资金,就可以用来打通关节,尝试推进官商勾结,进一步稳固自身的利益,以更好地剥削广大人民群众。柳传志到底要长多少个脑子、多少条手臂,才能比一个教书先生的年薪高出几百倍啊,啊?看数字就知道了,他拿了不该拿的!
我们的基本经济制度是「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但如果依靠非劳动因素分配到的利益是按劳分配的几百倍,这按劳分配还占主体地位吗?还是说,大多数普通民众按劳分配,少数「仌」不按劳分配,也算以按劳分配为主体?
警惕异己力量,警惕异己力量的代言人,警惕培育异己力量的环境,拿起《劳动法》,保卫自己的将来和下一代。《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工作规划(2023—2027 年)》8已出台,愿各界人士携手并进,打击政、商等各领域德不配位之「超人」,共同塑造更加美好的生活环境——往大了说,这是为了中华民族乃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将来;往小了说,是为了保生育率。
祝各位读者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幸福。